关于教育的细思碎想
李镇西
一个真诚的教育者同时必定又是一位真诚的人道主义者。素质教育,首先是充满人情、人道、人性的教育。一个受孩子衷心爱戴的老师,一定是一位最富有人情味的人。只有童心能够唤醒爱心,只有爱心能够滋润童心。离开了情感,一切教育都无从谈起。
教育是心灵的艺术。这个“心灵”既是指教师的心灵,也是指学生的心灵。从某种意义上讲,教育是师生心灵和谐共振,互相感染、互相影响、互相欣赏的精神创造过程。它是心灵对心灵的感受,心灵对心灵的理解,心灵对心灵的耕耘,心灵对心灵的创造。
用孩子的眼光去观察,用用孩子的耳朵去倾听,用孩子的大脑去思考,用孩子的的情感去热爱,用孩子的兴趣去探寻……
“不是槌的打击,乃是水的载歌载舞,使鹅卵石臻于完美。”(泰戈尔)在教育上,教师和学生是互为水,也互为鹅卵石的。不过,我们更多的时候只是看到了教师的教育艺术之水让学生日臻完美,而没有意识到来自学生心灵的泉水也在洗涤、滋润着我们的心灵,让我们的人格,让我们的教育,让我们的事业也日臻完美。
封建教育是“非我”的教育,说穿了就是培养奴才;而民主教育是培养主人,是高扬人的主体性的教育。因此,是训练奴才还是造就主人,可以看作是封建教育与民主教育的分水岭。
坦荡为真,至诚乃善,朴素即美。
用心灵赢得心灵,不只是教育的条件,更是教育本身:当我们自然而然地走进“后进学生”的心灵,而他们也乐于主动向我们敞开心扉时,我们的教育之舟便已驶入了成功的港湾。
教育者应具备明察秋毫的教育敏感、情不自禁的教育本能和化险为夷的教育机智。做到了这些,教育者所期待的“最佳教育时机”是随处可见,并且常常不期而至。
对任何一个教育者来说,其教育失误是难以避免的也是可以原谅的:经验不足啊,工作粗心啊,方法简单啊,褒贬失当啊等等;但是,最不能原谅的教育失误,便是对学生心灵的伤害。
不要把什么都推给“体制”。
“文革”时代的体制无疑是最黑暗的,但那个“体制”并没有要求行刑者必须割断张志新的喉管;“应试教育”的体制当然是需要革除的,但这个“体制”并没有要求教师在学生脸上刻字!无论是割断喉管,还是在学生脸上刻字,这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显然不是“体制”,而是人性!面对如此丧失人性的暴行,如果我们只是空洞地谴责“体制”,那无异于纵容具体的施暴者。
从根本上说,比体制更重要的是人的素质。
教育:请把童年还给童年。
思想创新的权利只是少数巨人独有呢,还是每一个普通人都应该享有?
从理论上讲,思想创新的权利当然是人人拥有。但是,在两千多年的封建统治中,“思想”是统治者的专利;即使到了新中国成立后,由于封建残余的惯性和极左路线的肆虐,一般老百姓是没有思考的权利的,更别说思想创新的权利了。无论是马寅初、顾准,还是遇罗克、张志新,他们因独立思考而付出的代价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而中国千千万万的普通人逐渐丧失了思想继而彻底放弃了思想创新的权利,正是中国至今落后的根本原因。
给学生以心灵的自由,就是给学生以思想的自由,感情的自由,创造的自由——当我们无视学生的潜在能力,把他们当做“低能儿”进行“培养”的时候,学生的表现也许让我们不甚满意甚至失望;但是,如果我们充分信任学生,给他们提供机会并积极鼓励、激发、诱导其展示自己的智能时,学生所迸发出的创造性思维火花常常令我们惊喜。
少年的眸子往往比大人的目光更明澈,没有太多世故的心灵往往对课文有着比教师更独特更深刻的理解——多次听着学生评论名家名篇时的“惊人之语”,我常常不由得发出这样的感慨。
学生的文字应该是掠过晴空的云彩,它美丽多姿而又呈现出个性的色彩。被解放的心灵有着无穷的想象力。
爱,是教育的前提;但是,对“后进生”来说,这种“爱”不是工具。换句话说,教育者对“后进生”的爱,决不应是为了追求某种教育效果而故作姿态的“平易近人”,而是教育者真诚人道主义情怀的自然流露。
教育不能没有惩罚,但惩罚不是体罚。
有体罚的教育,是畸形的教育;没有惩罚的教育,不是完整的教育。靠体罚来教育,是教师的无能。善用惩罚,是教师的智慧。
朴素最美关注人性做真教育,幸福至上享受童心当好老师。
千万不可为特色而特色,更不可为了所谓“品牌”而急功近利。一个学校,有特色有品牌固然好,但如果孩子快乐教师幸福,暂时没有特色没有品牌也不要紧。
本色比特色更美丽,品位比品牌更珍贵,过程比结果更快乐,幸福比优秀更重要。
教育没有“万能钥匙”。
无论一个人,还是一个班,或是一个学校,都不可能用什么“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技巧、方法、模式去“搞定”。教育当然有着普遍的原则,但所有的“绝招”都具有“针对性”、“现场性”、“临时性”甚至“一次性”。
课堂的魅力就是教师的魅力,而教师的魅力其实主要就是学识的魅力。教师在讲台上一站,就要让学生感到你有一种源于知识的人格魅力。
和老一辈大师相比,我们连学者都谈不上。
无论我的学生从事什么职业,只要善良、正直、勤劳,就是我最优秀也最令我自豪的学生。
作为学生,受教于老师,油然而生谢意,这是人之常情,也是我们中国文化中的尊师传统。但作为教师,我们则应该想到一切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教书育人,传道授业,这本身就是我们的本分与天职。不要老想着要学生“感恩”,也不要因为学生没有“感恩”便怅然若失,更不应该想法设法地拐弯抹角地让学生以物的方式向我们表达“感恩”,甚至替学生“感恩”自己。
一个教师,如果把对学生的要求用来要求自己,就非常高尚了。
常有人说我有“很前沿的理念”,我总是解释:“我没有任何前沿的理念,甚至没有自己的教育思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回到教育朴素的起点,遵循教育常识,面对我们眼前的一个又一个孩子,坚守良知。”仅此而已。
所谓“教育良知”,其实就是“以心换心”。
如果你是孩子,你希望你遇到怎样的老师,你就做那样的老师;如果你是家长,你希望你的孩子遇到怎样的老师,你就做那样的老师。
既然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特的宇宙,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心灵世界,那么只要其思想和行为不妨碍他人,我们都应该容忍。因为你在宽容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宽容你。
要善于妥协。妥协并非不要理想,更不是放弃我们的积极追求,而是让我们的理想和追求能够“接地气”。不要老想着怎么做才“最好”,而要多想怎么做才“可行”;在“可行”中达到“更好”——而不是“最好”。因此,生活的艺术其实就是在理想与现实之间达到最佳的平衡,而平衡的途径之一就是妥协。
宽容,是对别人言和;妥协,是与生活共赢。
我发自内心地感谢我的学生。因为遇上你、你、还有你——我的每一位学生,我才可能有这么多的教育思考、教育情感和教育经验,才可能有这么多开心的笑声和感动的泪水,当然也才可能收获如此丰厚的教育幸福。
什么是新教育?对于我来说,当一些理念渐被遗忘,复又提起时候,它是新的;当一些理念只被人说,今被人做的时候,它是新的;当一些理念由模糊走向清晰,由贫乏走向丰富的时候,它就是新的;当一些理念由旧时的背景运用到现在的背景去续承,去发扬,去创新的时候,它就是新的。